王羲之《蘭亭序》為歷代書家所推崇,被譽為“天下第一行書”,據(jù)傳真跡已陪葬昭陵,幸賴摹刻傳世,使后學(xué)得追書圣遺風(fēng)。自唐以來摹刻《蘭亭序》版本極多,主要分為唐人摹本和定武刻本兩大系統(tǒng),然摹本傳之不易,至南宋后,唐摹墨跡從記載上看驟然減少,究其原因,大概摹本為私人所收藏,秘不示人。正是由于唐摹本的稀見,定武石刻才名聲大顯,并逐漸確立其為《蘭亭序》石刻之冠。
此次西泠秋拍推出的宋拓《定武蘭亭序》為南宋丞相游似故物,墨色沉凝,字口清晰,運刀古雅有致,字體肥厚適中,誠如黃庭堅所云“肥不剩肉,瘦不露骨”,頗得右軍遺意。是拓經(jīng)折裝改卷軸裝,卷前后隔水附藍(lán)紙,此裝與上海圖書館所藏宋拓本《宋游似藏蘭亭三種附陸柬之蘭亭詩》以及故宮博物院今年9月“蘭亭珍拓展”中所列十余件游相蘭亭藏本相類。
宋拓定武蘭亭序
手卷 紙本
25×105 cm 跋文:26.3×51.5 cm 24×73 cm
說明:此拓經(jīng)南宋丞相游似、明晉王朱棡、清代鑒藏家安岐、張若靄、支方廉、支恒榮遞藏,流傳有序。卷尾有清初李世倬評贊,及支恒榮過錄錢泳題跋一則。墨色沈凝,字口清晰,運刀古雅有致,頗得右軍遺意。
鑒藏者簡介:
1.游似(?-1252),字景仁,號克齋。南宋嘉定十四年(1221)進(jìn)士,淳佑五年(1245)拜丞相,兼樞密使。所藏蘭亭拓本多達(dá)上百,后世稱 “游相《蘭亭》”,迄今存世不及十一。
2.朱棡(1358-1398),朱元璋的第三子,博雅好古,收藏甚富。藏印有 “晉府圖書”、“晉府書畫之印”、“晉府奎章”等。
安岐(1683-1742后),字儀周,號麓村,又號松泉老人,天津人。精鑒賞,收藏之富,甲于海內(nèi)。著有《墨緣匯觀》。
3.張若靄(1713-1746),字晴嵐,號景采,又號煉雪、煉雪道人、晴嵐居士,安徽桐城人。相國廷玉子。雍正十一年進(jìn)士,官至禮部尚書、翰林編修、通政司。善書法,工山水、花鳥、魚蟲。精鑒定,富收藏。
4.錢泳(1759-1844),字立群,號臺仙,一號梅溪,清代江蘇金匱人。工詩詞、篆、隸,精鐫碑版,善于書畫。著有《履園叢話》《梅溪詩鈔》等。
5.李世倬(1687-1770),字漢章,號谷齋,內(nèi)蒙古人,一作沈陽人。兩湖總督如龍子,高其佩外甥。官至副督御史。工山水、花鳥、果品,各臻其妙。
宋人好藏《蘭亭序》,宋室南渡之時,士大夫人人有之,貴為丞相的游似,所藏《蘭亭序》更是多達(dá)百種。此卷后隔水鈐“游氏圖書”朱文印一方,當(dāng)為游相百本《蘭亭序》之一。明初為太祖第三子晉王朱棡所得,朱棡于前藍(lán)紙隔水與拓片騎縫鈐“晉府書畫之印”以示寶愛,有明一代,當(dāng)為晉府庋藏?zé)o疑。當(dāng)明清鼎革之際,勢若覆巢,晉府之物亦隨之散出。此卷輾轉(zhuǎn)入清初安岐、張若靄兩家,有安氏用印四方、張氏用印五方。安岐世為鹺商,家巨富,擁厚貲,極精鑒賞又雅好收藏,收藏范圍極廣,數(shù)目甚豐,其中有許多歷代精品,鈐蓋鑒賞印者,多為真跡。他在這卷宋拓《蘭亭序》上鈐蓋“安儀周家珍藏”、“安岐之印”、“朝鮮人”、“翰墨林書畫章”四方常用印,并于前后藍(lán)紙隔水處各鈐蓋“安儀周家珍藏”一方,由此可見他對這部游相《定武蘭亭序》之珍愛程度。后來安岐家道中落,大量藏品散出,此卷流入張若靄之手。張若靄字晴嵐,大學(xué)士張廷玉次子,二十歲時便高中進(jìn)士二甲第一名,后官至禮部尚書,以書畫供奉內(nèi)廷,善畫山水、花鳥,亦工書法,曾參與編修《秘殿珠林》及《石渠寶笈》,于書畫碑帖深有研究。張氏視此卷如曲璧,前后共鈐有“張晴嵐收藏印”、“煉雪”、“晴嵐居士”、“蘊真閣圖書記”、“清河張若靄晴嵐氏珍玩之章”五方鑒藏印,是卷之屬若靄,可謂物得其主。
此卷嘉道間歸藏鎮(zhèn)江支方廉,支氏鈐有“筠葊鑒賞”、“古潤支氏珍藏”兩方鑒藏印,“古潤”即鎮(zhèn)江,向為人文淵藪,“筠葊”為支方廉之字,一作筠庵。他曾官居刑部郎中,后外任平慶道,與梁章鉅、錢泳等多有交往。錢泳來往邗上時,輒寄居支家,與支方廉結(jié)為至交。道光庚子,錢泳年逾耄耋,在鎮(zhèn)江為支豐宜修宗譜。修譜之暇,錢泳偕顏問梅及支筠葊同游焦山,憩松寥閣,三人展觀支氏所藏兩卷《蘭亭序》,亦稱一時雅事。
是卷拖尾尚存二跋,一為清初李世倬評贊,一為支方廉筠葊之孫恒榮過錄錢泳跋語。錢泳當(dāng)時曾并觀二卷,并將觀感考識書于支氏所藏《神龍?zhí)m亭》卷后。據(jù)錢氏跋文可知,支筠葊家藏《蘭亭》拓本有兩卷,一有高士奇題詩,為《神龍?zhí)m亭》;一有李世倬贊語,即此卷。錢氏依所鈐藏印,比對梁清標(biāo)家藏的“游相《蘭亭》”,斷此本亦當(dāng)為游相家物,錢氏擅長書法,精于碑帖,不少著名法帖的摹刻,他都親與其役,對各種碑帖之優(yōu)劣知之甚悉,故錢氏之說,當(dāng)非妄言。歲月迭更,幾經(jīng)兵燹,兩卷《蘭亭》傳至支筠葊后輩時已分藏二處,其孫支恒榮字繼卿者得此《定武蘭亭》。光緒庚子劫余,支恒榮展觀是卷,回想起錢泳與其祖筠葊同游焦山、共賞《蘭亭》之事亦在庚子,然已匆匆一甲子矣,不禁感喟橫集,遂錄原跋于此卷后,俾后之覽者知其來歷。
昔人言藏書八厄,碑帖亦然,風(fēng)雨剝泐,水火兵燹,宋以前碑刻原石,或毀或佚,幸存者筆劃亦多有損泐。唐以前拓本稀如星鳳,宋拓作為現(xiàn)存的最早期拓本,稱“下真跡一等”亦不為過。宋拓在明代即為藏家所青睞,清干嘉以來,金石學(xué)迭起,達(dá)官顯貴、士夫名流以家藏宋拓為榮,掀起一股搜藏宋拓的風(fēng)潮,此時的宋拓更是紙貴洛陽,堪比宋畫。民國時期著名收藏家朱翼盫為購得北宋拓《九成宮醴泉銘》,曾忍痛變賣家藏明沈周的《吳江圖》和文征明的《云山圖》,湊足四千大洋購之,而當(dāng)時北京的一座四合院也不過七八百大洋。然而相對晚清民國時期的尊崇地位,如今拍賣市場上宋拓的價格遠(yuǎn)遠(yuǎn)低于其應(yīng)有的價值。不過,隨著收藏市場的成熟,傳統(tǒng)的熱門收藏項目如古籍、碑帖也在逐漸地回歸其應(yīng)有的價值。此卷宋拓《定武蘭亭》能越千百載而傳之于今,歷五六姓而品相完好,殊為不易,且為游相故物,不啻和璧隋珠,至為珍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