▲2018西泠秋拍
方琮[清·乾隆] 扁舟載鶴圖
設色紙本 立軸
著錄:1.《欽定石渠寶笈三編》,清嘉慶內(nèi)府朱絲欄精抄本。
2.清內(nèi)務府陳設檔:《<石渠寶笈三編>掛軸檔》,清內(nèi)府編,道光十四年內(nèi)務府抄本。
3.清內(nèi)務府陳設檔:《延春閣上等次等<石渠寶笈>掛軸》,清內(nèi)府編,光緒二年內(nèi)務府抄本。
4.《秘殿珠林石渠寶笈合編》十P2445,P2460,上海書店,1988年。
5.《歷代著錄畫目》P31,人民美術出版社,1993年。
6.《續(xù)修四庫全書 子部 藝術類 欽定石渠寶笈三編》P402、417,上海古籍出版社,1995年。
說明:乾隆帝、嘉慶帝鑒賞。章保世舊藏并題簽。
202×112cm
——《石渠寶笈三編》著錄之方琮《扁舟載鶴圖》賞析
作為清代宮廷書畫興盛的主要推動者,乾隆皇帝對書畫的濃厚興趣使其周圍形成了一個高水平的書畫創(chuàng)作群體,方琮便是這一群體中的佼佼者。
方琮,清朝乾隆時期的宮廷畫家,生卒年不詳,其姓名見于畫史記載,如胡敬所著之《國朝院畫錄》卷下云,“方琮,字黃山,張宗蒼弟子工山水?!妒分浰氖邪恕!必蹲x畫輯略》一書云,“方琮,字友璜,號石顛,浙江人。善山水,從學于張宗蒼,筆致能相似,身得其傳,供奉內(nèi)廷。”方琮長期供職內(nèi)廷的身份也決定了其畫作多深藏于皇家內(nèi)府,民間流傳甚微。本年度西泠拍賣秋季拍賣會有幸征集到方琮精品巨作《扁舟載鶴圖》,此件作品為當前市場中尺幅最大且明確著錄于《石渠寶笈三編》的方琮作品,識者當寶之。
方琮的繪畫以摹古為多,曾有機會臨摹北宋王希孟、元代黃公望、倪瓚等歷朝各代名家的大量原作,如《千里江山圖卷》、《富春山居圖卷》等。扎實的摹古之功,使他積淀了深厚的傳統(tǒng)蒙養(yǎng),也為他在宮廷行走服務打下堅實基礎,也使他成為乾隆時期的重要宮廷畫家。
正如《國朝院畫錄》所云,方琮在《石渠寶笈續(xù)編》和《石渠寶笈三編》中的著錄作品達到四十八件之多,而其實際在宮中作畫的數(shù)量要遠遠超過此數(shù)。那是因為他還有一部分作品就直接裱貼在墻上,稱之為“貼落”,檔案中即有多處方琮奉乾隆皇帝之命繪制“貼落”的記載。由此可見方琮是一位深受乾隆皇帝喜愛的宮廷畫家。據(jù)清宮檔案記載,方琮曾多次奉乾隆御旨與郎世寧合作繪畫,如乾隆二十九年(1764 年)五月初七日,郎世寧、方琮奉命畫白鷹絹畫一幅,方琮畫樹石 ;又如曾與郎世寧合作為“瀛臺聽鴻樓”下東墻畫《叢薄行詩意畫》。郎世寧去世后,方琮成為乾隆中晚期宮廷藝術的重要擔當者,畫作遍及紫禁城、中南海和圓明園。乾隆為母親八十大壽歷四年而成的樂壽堂大型玉雕“丹臺春曉”(俗稱“壽山”)即由方琮主持畫稿設計。據(jù)考方琮畫作曾蒙御題詩多達近七十首,全部收于《清高宗御制詩全集》,如《題方琮山水詩》云 :“畫家筆法學宗蒼,氣韻居然合渺茫。小幅山川稱游目,竟叫難辨孰王羊。”詩中對方琮的小幅山水畫評價極高。
現(xiàn)北京故宮三希堂內(nèi)與乾隆御座相對的西墻上即懸裱有方琮繪于乾隆三十年(1765 年)十一月的一副山水帖落,亦見于檔案記載 : “十一月初八日,太監(jiān)胡世杰傳旨 :養(yǎng)心殿西暖閣三希堂向西畫門,著金廷標起稿,郎世寧畫臉……南面著金廷標畫人物,北面著楊大章畫花卉,東西二面著方琮、王炳畫山水?!比L米鳛樽鳛榍∈詹刈约鹤顬檎鋹鄣娜鶗ǖ臅S,布置陳設自然格外用心,方琮畫作能夠懸掛于此,與倚坐于榻上的乾隆皇帝朝夕相對,可見乾隆確實對他格外青眼有加。
查及畫史和檔案中皆言方琮為畫家張宗蒼(1686~1756)的學生,但也許身處皇家禁地,在畫史上仍然不得知方琮是何時進入宮廷供職等重要信息,好在清朝內(nèi)務府造辦處的檔案內(nèi)多少有些線索可供探尋。據(jù)乾隆十六年(公元一七五一年)六月的一則檔案記載 :“內(nèi)開六月初三日太監(jiān)胡世杰傳旨 :張宗蒼所課徒弟方琮,著內(nèi)大臣海望、承恩公德保問伊愿在內(nèi)廷行走,并驗看其人如何。欽此。于本月十五日內(nèi)大臣海望、承恩公德保聞奉旨 :準其內(nèi)廷行走。欽此?!庇謸?jù)同年內(nèi)務府造辦處“各作成活計清檔·如意館”中記載 :“閏五月初四日員外郎白世秀、催總德魁將大學士高斌送來畫畫人張宗蒼折片一件,并畫得畫一張,持進交太監(jiān)胡世杰轉奏。奉旨 :準在如意館行走,其畫留下。欽此?!庇纱丝梢灾獛煾祻堊谏n和徒弟方琮幾乎是同時前后腳進的宮,而在張、方二人進宮供奉之前,他們就已經(jīng)是師徒關系了。
時清朝宮廷山水畫,是以“四王”畫風為主流,其中尤以王原祁的畫風統(tǒng)治宮廷畫壇最久。因此麓臺的眾多門生進入宮廷成為供奉畫家,張宗蒼就是王原祁的再傳弟子,而方琮應是王原祁畫風的第三代傳人。由于張宗蒼的繪畫深得乾隆皇帝的喜愛(其作品被收入《石渠寶笈》諸編最多,達一百六十一件),故而其弟子方琮緊隨其師先后進入宮廷作畫亦是順理成章的事。
方琮臣字款
此幅《扁舟載鶴圖》,款署“臣方琮恭繪”,當為進呈乾隆御覽之作,是他宮廷山水畫的代表之作。無論從人文內(nèi)涵,還是表現(xiàn)技法上看,此畫皆體現(xiàn)出方氏深厚的功力,反映了乾隆皇帝與方琮對中國傳統(tǒng)文人精神的敬仰與闡釋。細讀此圖,悄然間將我們帶進了涵淹盎然、古樸潤澤的氛圍之中。清邁溫籍,氣脈遙接,間中湖水豁開與浮蕩的云氣相連,于丹崖翠巘間彌漫著靈動之氣。山色沉郁,湖光明煜,前景曲延木橋聯(lián)通兩岸汀渚,向上托舉的叢林將觀者的視覺引向對岸繁密交織、層次分明的崇山翠嶺。湖畔幽居中一人獨坐,唯見滄波璧綺中故人駕一扁舟載鶴而來,習習和著柔風,絲絲化入情悰。
《石渠寶笈三編》著錄
此情此景,恰為《石渠寶笈三編》中所載 :丹崖翠巘,碧樹滄波,山齋中幽人靜坐,扁舟載鶴而來。直可謂“漠漠溪煙細雨喧 , 客情孤迥與誰論。扁舟載鶴歸何處 , 只在虞山黃葉村”,如此詩情畫意、文人雅逸怎能不獲得乾隆帝的青睞。
著錄書影
此件方琮奉敕應制所作的《扁舟載鶴圖》,著錄于嘉慶朝所編《石渠寶笈三編》之延春閣,鈐蓋有完整的嘉慶鑒藏書畫五璽,即“石渠寶笈”、“ 三希堂精鑒璽”、“宜子孫”、“ 嘉慶御覽之寶”、“ 嘉慶鑒賞”,又鈐有“乾隆御覽之寶”、“寶笈三編”二璽,與《石渠寶笈三編》著錄中的鈐印描述一一吻合。
鈐印對比
本幅作品高 202 公分,寬 112 公分,換算成清代度量尺皆與《石渠寶笈三編》著錄中的尺寸一致。又據(jù)作品簽條內(nèi)容得知,此幅《扁舟載鶴圖》曾藏于章佩乙處,為其 1925 年于海王村韻古齋花重金購得,而章佩乙與“韻古齋主人”亦非等閑之輩。前者為民國時期,聲重一時的大收藏家,現(xiàn)藏于上博的北宋王詵水墨長卷《煙江疊嶂圖》即為其舊藏,而“韻古齋主人”則為民國時期北京著名古玩商韓少慈,其所開建的“韻古齋”為北京琉璃廠著名古玩行。
章佩乙題簽
由《石渠寶笈三編》著錄得知此畫供奉于延春閣,查及史料得知延春閣位于建福宮花園,建于乾隆五年,為帝后、嬪妃休憩娛樂的場所,后來皇帝也將各類珍寶玩物存放于此花園。1923 年,末代皇帝溥儀要檢查存放在建福宮的珍玩,但存放在這里的許多珍貴對象都已被太監(jiān)偷偷拿出宮變賣,那些太監(jiān)怕溥儀查出虧空責怪,便將建福宮付之一炬,延春閣也在這場大火種變?yōu)閺U墟,現(xiàn)在的延春閣為 1998 年重建,目前作為故宮的貴賓接待室。
綜合以上線索,我們有理由推測此件《扁舟載鶴圖》應為當年太監(jiān)從宮中偷出變賣之物。歷經(jīng)近三百年流傳,經(jīng)歷種種劫難,如此方琮之精品終現(xiàn)身于國內(nèi)拍場,不禁令人感慨萬幸、萬幸!